【源藏】狼与雀 02

  • 白狼与黑雀的故事

  • 随缘更新

  • 我贼喜欢欺负炸毛小雀雀




沙利亚聪明得过分了。

源氏还没来得及拐过第三个沙丘,一张突如其来的狼吻叼住他小腿后部的管线往回扯,害他差点摔倒。白色大狼仿佛能看透源氏的想法,它不总是待在帐篷里,在源氏刚刚摸清楚点它的出门规律时装作出门,实际监督着他的一举一动,阻止这个固执又任性的年轻人类独自进入沙漠。

和主人的脾性相反,白狼暴躁而且缺乏耐心,源氏任何幅度稍大的动作都会遭到龇牙警告,狼的眼珠反射出凶狠的绿光。他甚至毫不怀疑如果刚才自己真的跌倒了,沙利亚会喘着粗气咬住他脑后的管子拖回帐篷里,然后继续用它的高傲眼神鄙视自己。

而现在沙利亚耀武扬威地守在帐篷门口,过热的气温让它吐出舌头哈气,见源氏终于肯老老实实待在地毯的一角,沙利亚干脆侧过身子躺在地上,只支棱起两只耳朵留意动静。原本平日里源氏自己用来喝水的灰瓷碗也被这只狼霸道地占为己有,每当源氏想要靠近就龇牙发出警告的低吼。

放在以前,源氏一定会觉得试图和一头动物讲道理的人很蠢,但现在他不得不这么做,他的身体需要补充水分,喉咙干涩发痒得难受。

“嘿,听着,我不清楚你和你的主人之间是怎么交流的,我也不想知道,但是如果我因为你脱水晕倒的话,我肯定他会生气,所以我们暂时休战,行吗?”

沙利亚突然翻过身子,眼睛看向源氏,耳朵立得笔直,源氏一边留意它的反应,一边凑近放在他们之间的瓷碗。一点一点,慢慢的,他的手指已经快触碰到碗壁了,白狼脊背和大尾巴上的毛几乎肉眼可见地蓬松竖立,指腹传来冰冷的陶瓷手感,源氏眼疾手快一把将碗抓进手里,沙利亚几乎同时从地上跳起来亮出尖牙,整个面部筋肉暴起,沉重得像大功率发动机一样的吼叫随着源氏的动作越发震耳。

源氏现在有些后悔了,至少比起一匹只会嗷嗷叫的狼,身为同类的男人明显好交流得多,更何况他会英语,语言障碍更不是问题。

沙利亚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源氏手里的瓷碗上,它弯曲的后肢下沉的躯体似乎就等源氏饮水的那一刻扑上去咬穿他的喉咙。但源氏也不是吃素的,他回以同样凶猛的瞪视,被机械取代的右臂护在胸前,即使白狼真的扑上来,他也能及时反制,感谢现代科技,狼的咬合力还不足以破开合金。他缓缓倾斜瓷碗,少量的水流入嘴里,没什么味道,但在极度缺水的沙漠中算得上清甜可口了。做完这个动作,源氏仍然全神贯注地盯着白狼,挑起一边眉毛,用白狼能够理解的语言——龇牙,配上他那张布满伤疤的可怖的脸效果拔群。

沙利亚全程注视着他的挑衅,烦躁地爪子刨地,但没有再往前迈进一步,对峙不到一分钟,它炸起的毛发回归平顺,转身拱开帷帐,留给源氏的只有尾巴扫过的残影。


那次正面冲突以后,他们之间相安无事了许多,至少沙利亚不再当着他面磨牙挠爪,而更多选择了无视,懒洋洋地占据了地毯上最柔软的一块。源氏只要不离开帐篷,它就懒得挪动一步。

沙利亚的主人这次临近傍晚才来,之前还气势汹汹的白狼此刻却受了天大的委屈般耷拉着飞机耳凑到男人身边寻求安慰。它刚刚还完好无损的左前腿突然凭空骨折一样瘫软下去,走路也不平稳地一瘸一拐,白狼低下头舔了舔自己的“伤处”,又转过头看向源氏,即使不懂狼的表达,源氏也能从这家伙脸上看出一脸哀怨,好像真是他打折似的。

男人叹了口气,一巴掌轻轻拍在白狼的前腿,又握住它的脸颊晃了晃,用奇怪音节拼凑的陌生语言说了几句,然后抱起白狼远离地面,接着毫无预兆地突然把它往地上一扔。前一秒还受伤的前脚落地时却诚实地恢复了原样,稳稳落在地面,才反应过来的白狼一下子缩起了身体,垂下耳朵,喉咙里讨饶般咕哝出细小的声音。

“我知道你没有伤害沙利亚。”

源氏不屑地端起双臂扭过脸,在心里暗暗唾弃它的行为,欺软怕硬仗势欺人的狗东西。但他的确紧张了一瞬间,如果男人真的因此怪罪自己,那他一秒钟都不愿意继续待在这里,他宁愿被风沙埋没,也不想去讨好这人的脸色。

“我再最后问你一遍,到底要不要跟我出去,沙尘暴最晚明天早上就会到达这里。”


骆驼宽大的脚掌陷入沙地里,源氏坐在驼峰之间,随着骆驼步行的节奏摇晃,驼铃叮当作响,行李捆成几大袋绑在骆驼身侧。这还是他第一次坐骆驼,虽然对于男人把他想得过于柔弱这点颇有微词,但在他抗议以前就被抱着腰托举上了驼背,这令他陷入巨大的难堪之中,以至于忘了计较这回事。

男人骑着另一只骆驼,尾巴系上源氏那只的缰绳,沙利亚不时在他们左右后方精力过剩地跑来跑去,源氏身下的骆驼不时受了惊吓,几次差点把源氏甩出去。

源氏只能死死抱住身前的驼峰,在心里反复咒骂这只畜生,直到男人呵斥一声,沙利亚才停止对源氏的“友好玩笑”。

“我以为你们会相处愉快的。”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一狼一人之间的互瞪。

“我当初在沙漠里捡到沙利亚的时候和你一样奄奄一息但凶得要命,不过她那时候就是个小狼崽,咬人也不痛,只是爱叼着我的鞋子磨牙。”

“别拿我和畜生类比。”源氏尽力让自己的语气不显得那么生气,和一头狼计较这种事情已经足够丢脸了。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问他时没有转头,源氏只能盯着他那顶圆圆的狼头帽,他穿这么厚会不会突然中暑这种奇怪想法不时冒出来。

“岛田源氏。”

“你不是本地人,为什么来这里?”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睡了一觉,醒来就在沙漠里了,然后就遇到了你。”

大部分通讯设备被毁,连卫星信号都接收不到,这片沙漠就像无人踏足的死地一样,与外界隔断了一切联系。

“你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念叨着一个名字,半藏,那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源氏咬紧了嘴唇,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同时又在心里肯定了这句话,让他想要就这么死去的就是半藏,而支撑他活下来的也还是半藏。那是一道任何人都不允许触碰的伤疤,它沉在源氏贴近心脏的位置,不时刺痛他的胸口。

“沙利亚的母亲曾经受到过人类的虐待,脖子上束缚的勒痕,血淋淋的口腔,满嘴烂牙,她的前脚掌永远地缺失了一块,我捡到她时身下都是乌黑的淤血,几只秃鹫围着她吵吵嚷嚷仿佛等待着一顿大餐。她对人类充满了敌意和不信任,我救活她没几个月就自己跑掉了,然后又在某个早晨带着一只快饿死的小狼崽出现在我面前。

“那就是沙利亚,她的母亲受伤太重自知活不长了,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我。几天后我就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她的尸体,把她的皮毛割下做成这顶狼帽。”

男人并不擅长讲故事,他的语气平稳,波澜不惊,但源氏却能够从里面体会到深重的情感,男人与半藏的最大不同,就是在处事的细节上与粗犷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的难以想象的温柔。而习惯了对抗的源氏竟然一时想不到别的方式来回应这份温柔,他的心太过急躁和过于骄傲,所以他只能一路沉默着,和沙利亚相看两厌。

他们在太阳从东方亮起以前抵达了目的地,如源氏所想的是一片人烟稀少的绿洲,地下水形成的湖泊,水边灌木青草长成一片,源氏从没觉得绿色这么养眼过。

他终于可以洗掉沉积在身上的泥泞灰尘,把灰黄的管线重新擦亮,因为汗液灰尘黏在一起的黑发也柔顺了不少。半藏在小湖的另一侧,把骆驼安顿好以后,往随身的水囊里重新注满清水。

沙利亚不知道蹦到哪里去了,源氏也懒得去关注它,他躺在草地上等待自己身体上残留的水分蒸发,扭过脑袋偷偷看向另一边。

男人取下了狼帽,一头披散至后背的微卷白发,他解开腰带脱下裹得严严实实的甲胄。源氏注意到他的胳膊到胸口的位置,披上了金黄色的美丽纹路,隐约可以分辨出像是狼的图案。结实的臂膀沾上水珠,月光撒下银色光芒,水面上露出的上半身令人遐想的轮廓弧线。

他就像神祗一样美好,如果不是因为那张脸,源氏对他的态度肯定从一开始就好上不少,虽然明知道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但源氏仍然跨不过去心里那道坎,他还没问过男人的名字。在见到男人的一瞬间,在盛怒和震惊的情绪之外,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他希望救下自己的是真正的半藏,当他发现男人只是巧合拥有和半藏相似的面孔时,他怀疑自己被上天捉弄了,失望和没来由的郁闷笼罩着全身。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他把自己的一腔怨念全都发泄在了这个无辜男人的身上,那些原本应该由半藏本人承受的东西,而他自己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别人的包容,享受着那张脸的温柔模样。

他摘下一片大叶子盖住了自己的脸,也遮住了顺着眼角流下的泪。


男人上岸穿戴好衣服,从行李里抽出毛毯给源氏盖上。如果忽略掉脸上横亘的伤疤,源氏的睡颜平静得像十几岁的孩子。他会救下这个年轻人不全是因为那个故事,那个伤害与原谅的故事,源氏和他曾经认识的一个人非常相似,说是私心也不为过,只是他当时做出的选择和现在截然相反。

他们都不愿意谈论自己的过去,哪怕对方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热乎乎又湿润的东西在脸上扫来扫去,源氏惊醒过来,一张放大的狼脸直直怼在他的面上,他一把抓住沙利亚的耳朵,用劲推开。

天已经亮了,源氏从地上起来活动睡散架的筋骨,男人见他醒了直接用叶片盛着新摘的浆果递给他。源氏咀嚼着酸酸甜甜的小果子,被男人问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男人告诉他等沙尘暴结束后,再往西边直走三四公里就是人类集居的小镇,到那里源氏就能联系上自己认识的人。源氏可以想象自己失踪的这些天他在暗影守望的同事们会怎样抽签决定自己文件上的死因了,不过那也没什么好责怪的,他们生于暗处归于暗处,执行任务途中突然死亡是常有的事,而报告文件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原因。

沙尘暴一时半会儿难以停歇,他们得在这座安全的孤岛上待上一段时间。他现在已经能够较为平静面对那张脸了,这是好的进步。沙利亚在男人面前和源氏维持着虚假的友谊,包括带给他新鲜的老鼠尸体。

“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男人停下手里抚摸沙利亚头顶的动作,浅褐色眼睛里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光,“你可以叫我白狼。” 

源氏不能总是用男人代称他,他必须彻彻底底地和源氏脑海里的那个人分割。他念叨着白狼这个有几分敷衍的名字,但又觉得放在这个男人身上如此合适。白狼不像长期生活在人类社会的人,虽然他身上的大部分东西明显来自人类集市,当源氏终于静下心来去观察他时,会发现许多奇怪的地方。

他对守望先锋一无所知,更别说远在千里之外的花村,对源氏描述的飘满樱花的粉色海洋充满困惑。源氏猜测他大半生都在这片沙漠里度过,与狼为伴,需要的时候再去人类的集市采购,但他的英语听上去不像是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地方的人会有的。

他懂得如何寻找绿洲和预测沙尘暴,源氏不是第一次去沙漠地区,以现在的科技水平,一些无人死地靠机器也难以推进,但白狼不仅没有动用任何科技,而且总是准确得难以置信,源氏甚至晚上偷偷爬起来观察过发现白狼从不像故事里传的那样观测星象。

源氏不是故意想要挖掘别人的秘密,但白狼身上的神秘之处实在多到让他难以忽视的地步。

“你……其实不是人类吧?”

白狼打理狼帽的手一顿,眉毛纠在一块,表情难以形容的复杂,就在源氏以为自己大胆的猜测说对了时,白狼对他投以怜悯的眼神。

“我知道跟我一起待在这个地方不好受,但你也不至于憋到脑子坏了。”


评论(5)
热度(13)

© RICO-三青 | Powered by LOFTER